也z一个吧,为了当年五分钟没有错过的心情
法圆师妹
林清玄
第一次见到法圆师妹,见到的竟是她的裸体。
那一年,他在彰化的一个地方驻防,是炮兵班的班长,有一天出操时找不到自己的班兵,等到班兵回来的时候,他罚他们在操场的烈日下站成一排。他虽刚刚升了班长,面对那些老兵还是装出极度威严而生气的样子。
他用力地踹了一个班兵没有夹紧的小腿关节,压低声音说:“你们最好把去了什么地方说出来,否则就这样给我站到天黑。”顿了一顿,他冷冷地说:“我说到做到”。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发那样大的脾气,他原也不是坏脾气的人,只是他见到自己的兵受了处罚,脸上还带着神秘的嘲讽,虽然闭紧了嘴巴,眼睛里还互相露着笑意,那才真令他怒不可抑。
“如果你们说出去了哪里,我们马上就解散。”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回营地的中山室。隔着窗户看着那些兵的动静,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故意装成无事的,走到操场前面,带着一种邪意的微笑问道:“哪一位说?老实说出来,我就不处罚你们。”
“报告班长,我们去看尼姑洗澡。”一位平常滑舌的上等兵,提足中气地说,其他的兵忍不住嘴哧笑了出来。
“不准笑,把事情说清楚。”
我们吞吞吐吐地报告说,营地不远处有个尼姑庵,住着许多年轻的尼姑,由于天热,她们下午时分常在庵里冲凉。
“人家在房子里洗澡,你们怎么看见的?”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因为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我们又说,尼姑庵四周种了许多高大的荔枝树,他们选定了位置,从树上可以望透窗口,看到尼姑洗浴的情景。
一个兵饶舌地说:“报告班长,尼姑洗澡时,光溜溜的,很像橱窗里没有穿衣服的模特儿,很是好看……”
“不准再说了,解散!”他制止他们再讨论窥浴的事。
从此,虽然士兵们到尼姑庵去窥浴的事仍时有所闻,他并没有再过问,但这件事在他的心里却留下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可以说有时候他也有过到荔枝林里去窥视的冲动,尤其在夜里查哨的时候,从营区的山坡上望到远处的庵堂,总有几盏昏黄渺小的灯火自窗口逸出。但冲动只是冲动罢了,一直没有付诸实行,主要是有一种罪恶感,看尼姑洗澡在他的内心仿佛是一种极深的罪恶。
冬天的时候,他班里有一位班兵要退伍了,就是当年看尼姑洗澡被他处罚的其中之一,依照部队的惯例,他和其他的班兵在营外摆一桌酒席,欢送这位即将飞出牢笼的老鸟。他在军队里独来独往惯了,因此班兵们一再的叮嘱他无论如何要去参加酒席。
席间,因为酒兴的关系,喝到酒酣耳热的时候,大家谈起了部队中一些值得回味的事,那即将退伍的弟兄竟说:“最值得回味的事莫过于在荔枝树上看尼姑洗澡了,真是人间难得几回!”然后士兵们也谈起被他罚站在烈日下的情景,有一位说:“其实,班长,你应该去见识见识的,哪一天我带你去。”
他微笑地说:“好呀!”
要退伍的那位弟兄走过来拥着他的肩,对大家说:“我们何不今天晚上带班长一起去,给我的退伍留个纪念!”几个兵大声地起哄着,非要把他架到荔枝园里去。
他们摸黑从营房前的大路转进一极小的路,走过一些台阶,到了荔枝林里,他的兵选好了一株荔枝树对他说:“班长,你上去吧!”他童年的时候是在果园里长大,三两下已经爬到了树顶,一个兵对他指点了方向。
从荔枝扶疏的树叶间隙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尼姑庵背面的一间小窗,窗里的灯是昏黄的,但是在冬日的黑夜却十分的明亮,他把视线投过去,正好见到一个尼姑穿衣的背景,走出房门。
然后寂静了下来,连那些平日吵要不堪的兵们都屏息地等待着。仿佛蹲在夜间演习的散兵坑内。隔了约有一分钟之久,他看见一位年轻的尼姑抱着衣服走进屋里,他穿着一件棉布的浅色宽袍,慢慢地解开腰间的系带,露出她温润的血色鲜丽的身体,有很长的时间使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个尼姑的身体是玉一样的晶莹、澄明、洁净的,这样的裸体不但没有使他窥浴的心情得到舒放,反而令他生出另外的异样情愫,就像有一次在寺庙里见到一尊披着薄纱的菩萨雕像,让他有一种不可抑止的景仰,忍不住地烧香礼拜。
他看到尼姑以轻柔细致几近完美的动作沐浴,然后当他正面面对她的脸时,才发现她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少女,可能由于长期的吃斋诵经,她的脸免不了有一般尼姑宝相庄严的味道,但庄严的眉目并没有隐藏住她全身散发出来的生命的热气,她的脸上跳跃着明媚的青春,似乎不应该是当尼姑的人。她的头发虽然理光了,他却可以凭着想象,看见她秀发披散的样子。
到最后他深深地自责起来,觉得他们并没有资格,或者说根本不配来看这样冰清玉洁的少女沐浴,他的酒气全退了,想着想着,竟至感到孤单地落下泪来。
当他们穿过黑暗的林子,走到有路灯的地方,一个兵正要开始讲今天夜里窥浴的成绩,突然回头看见他,惊讶地说:“班长,你哭了。”
“没有什么。”他说。
“你看尼姑洗澡,为什么突然哭了呢?”
“这跟尼姑没有关系,真的没有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落泪,有一点点大概和看到那么美的少女去当尼姑有关。她那样美丽,为什么非要当尼姑,难道人世里容不下这样的美丽吗?
几个兵霎时间静默下来,走过乡下清凉的夜街,远处的几声狗吠,更加增添了寒意。走到营房门口,他突然拥抱了那个即将退伍的弟兄,互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时间,弟兄们几乎可以体会到他的心情。他们曾经从天涯的各处被凑聚在一起,分离的前晚,互相保守了这样的秘密,如果不是前世,哪里有这样的缘分呢?
“我会想念你的。”他最后呜咽着对他的兵说,他的兵没有想到班长对他有那么深的情感,感激得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地,憋了半天才说“报告,班长,我也会想念你。”
自从在尼姑庵的后窗窥浴以后,他休假时,常信步走到庵堂里面。其实那不是一座真正的庵堂,而是一间寺院,它有着非常开阔的前庭,从前庭要步上庙堂的台阶,每一阶都是宽大而壮实。
神像所在的中厅虽不豪华,但有着一种素净的高大,听说这座庙很早就已经有了,因此早就没有了新盖庙宇的烟火气,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尘埃落尽之美,至于这间寺庙里为什么一直只有尼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的营房就在寺庙的斜对面,虽然寺庙并不限制人进入,但军队为了避免事故,一向不准士兵们到庵里去。
他曾追查过这个不明文的规定,才知道许多许多年前,曾有一个士兵和一个尼姑在这里产生了恋情,带给庵堂和军营极大的震动。那故事最后喜剧收场,士兵退伍后带着还俗的尼姑回乡结婚去了。从此,军队就一代一代的规定:平常没事不准到对面的庙里去。
那座寺庙的左侧和后园种满了荔枝树,只有右侧一小片地种了柳丁,那是由于尼姑保留了一个优良的传统,她们依靠自己的劳力来养活自己,夏天收成荔枝,冬天出售柳丁,而在荔枝与柳丁园间则种满了青菜。
他从佛堂侧门一转,就走到左边的荔枝园里,因为是白天,几乎与晚上荔枝园中的黑暗神秘完全不同了。他算定了方位,向他曾经爬过的荔枝树的位置走去,他很想知道,他们窥浴的那株荔枝树,白天长成什么样子。
走到一半,他看见一个尼姑的背景,蹲在树下除草,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那背影,他就觉得她是那天被他看见的小尼姑少女。
果然是她!
她一回头,令他有些惊慌地呆在那里。
她嫣然地笑了起来,说:“你是对面的兵吗?”
他连忙点头,才发现自己原来换了便服,但一眼仍然可以看出是兵,兵的头发和衣着常有一种傻里傻气的气质。
“来看荔枝呀!还没有着花呢!荔枝要开花的时候最好看。”她说。
他发现她比夜里隔着水雾看,还要美,只是带着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的稚气,更衬出了她晶亮的水光流动的眼睛,她的唇薄而轮廓鲜明,小巧的鼻子冒着汗珠,但她有一对深黑的眉毛,说什么那张脸好像就不该长在一个光亮的头上。
她见他不语,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荔枝的花没有花瓣?看起来一丛一丛的,仔细看却没有花瓣。荔枝开花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那香气很素很素,有一点像檀香的味道,可是比檀香的味道好闻多了,檀香有时还会冲人的鼻子,所以我喜欢到园子工作,不爱在堂里念经呢!”
“我是来随便走走的,”他对她的善良和真诚而觉得有趣:“你是?……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法圆,师姊们都叫我法圆师妹。”
“法圆,真好听的名字。”
“法圆就是万法常圆,师父说就是万法无滞的意思,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撼。我喜欢这个名字,比师姊的法空、法相、法真……好得多了,你就叫我法圆师妹好了。”
“法圆师妹……”
“什么事?”
他本想告诉她窥浴的事,提醒她以后洗澡别忘了关窗,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呀,没什么,我来帮你除草好了。”
“好呀!”
他蹲下来在她的对面拔着冬风过后荔枝园里的残草,法圆师妹感激地望着他,顿时令他觉得他们两人都是非常寂寞的,像一丛没有花瓣的荔枝花。
他和法圆师妹成了很好的朋友,休假的时候常不自禁地就走到荔枝园里,法圆几乎整日都在荔枝园工作,为的是她觉得在神坛前烧香礼拜远远不如在荔枝园里自在。
而他到荔枝园里,也是为的与其到市区去和人相挤,还不如在园里帮忙法圆自在。他的祖母曾种有一片广大的荔枝园,因此他对荔枝一点也不陌生。
他慢慢地知道了法圆当尼姑的经过,可以说法圆一出生时就已经当了尼姑。她才出生两星期的时候,被丢弃在寺庙的前庭,师父便把她捡回抚养长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听说她的母亲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一张条子,是因自己被男友抛弃,生了法圆以后,怕她日后成为无父的孩子,便把她留在尼姑庵中,至少能衣食无缺,平安长大。她因此在尼姑庵中长大,没有经历过外面的岁月。
“我有时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肯要我,但这一生大概不会有答案了。”
法圆的师父并没有强制她出家,认为她长大了能自立生活以后仍然可以还俗,是她自己不肯离开尼姑庵,她说:“如果离开这里,万一我的母亲突然想起要找我,来这里找不到,那我们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日子了。一个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呀!”
“你可以出去找自己的母亲啊?”
“唉,从何找起呢?”
他看到法圆师妹,几乎是没有烦恼的,她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自己的身世了。因为常常在一起聊天,他们生出了一种兄妹一般的情感。
可是他们在一起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被连长知道了,有一天深夜晚点名以后,连长把他叫去。
“班长,听说你和对面尼姑庵里的一个尼姑很好?”
他不想对连长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连长过来拍他的肩:“老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什么女朋友不好交,偏偏找一个尼姑呢?你以后还是少到尼姑庵去走动,免得坏了人家修行的名节,不要忘了,你还是个军人。”
“报告连长,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一个军人,一个尼姑,就是普通朋友也是不普通的。”连长说。
他和法圆师妹的事,很快地成为当地众口哄传的逸闻,尤其是在部队里,谣言穿过无知者的口,传得更为炽烈了。
他原来是不畏谣言的人,但法圆师妹到底是个出家人,在尼姑庵里她成为交相指责的对象,他们两人都没有辩白,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有几次他想过澄清,可是当有人说:“你们两人在荔枝园里做些什么,谁知道呢?”使他了解到活在冤屈里的人有时一句话也不必多说。
害得他再也不敢走到寺庙里去。
幸好他的部队很快就移防了,所有的人都为移防而忙碌着,逐渐地淡忘着他和法圆的故事,他决定在移防之前去看一次法圆师妹。
法圆师妹已经不如以前有那样温润丰美的面容,她在几个月的谣传中消瘦得不成样子了,他们在荔枝园里相见的时候,互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法圆只是默默地流泪。
过了很久,他才说:“真对不起,害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法圆抬起头来说:“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我是个尼姑呢?”
“你不要理会别人说什么,只要我们心中坦荡,别人的话又有什么要紧?”
法圆师妹沉思了半晌,坚定地说:“带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决定要还俗了。”
他婉转地告诉她,军队在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他要随军到北部去,而且他的役期还有一年,不能带着她离开。
“我原来以为你会愿意的,过去我确实想安心做尼姑,发生这件事以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爱一次,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你带我走,我不会拖累你的。”
他默默地望着她。
“不管你的部队到了哪里,我可以在那附近工作和养活我自己,你不必担心我,只要带我走就好了。”法圆师妹的眼睛流露出过去从未见过的充满挑战与抗争的眼神。
“你等我,等我退伍以后一定回来带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尼姑和一个军人。”
“不!你现在就带我走,不然你会后悔的。”法圆站起来,笔直地注视着他。
“你让我想一想。”他心慌起来。
“不要想了,你到底带我,还是不带。”法圆紧紧咬着牙,唇间几乎要流下血来。
“我……”他忧伤地望着她。
她突然转身,掩着面逃走了。
第二天,他随着部队登上了移防的火车,在火车上想到法圆师妹的样子,自己蹲在车厢的角落,默默地红了眼睛。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是喜欢着法圆的,他愿意带她去天涯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所以没有答应,是因为他还有一年在部队里,根本不能照顾她,而她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独自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照顾自己的生活。他并且暗暗下了决心,一等他退伍的第二天就去带她,和她一起坠入万丈的红尘。
四个月以后,他的部队又移回寺庙对面的基地,等到一切安顿就绪,已经是一星期以后了,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寺庙去,正好有一位扫地的尼姑在庭前清扫落叶。
“请问,哪里可以找到法圆?”
“法圆师妹吗?她早就离开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她到哪里去了?”
“她呀?说来话长哩!你去问别人吧!”那个尼姑显然不肯再理他,埋头继续清扫。
后来他从留守基地的老士官长口中打听到法圆的事情,他随部队离开后不久,法圆师妹便怀孕了,被尼姑们逐出了门墙,不知所终。
那个老士官长简单地说了法圆的故事,突然问他:“你不是那个和法圆很好的班长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呢?”
他哑口无言地摇头,差些落下泪来。
从此,他完全失去了法圆的消息,法圆师妹和她的母亲一样,可能会永远在人世间消失了。想到他们分别的那一幕,他的心痛如刀绞,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怀孕是她离开空门的手段吗?
一直到他从部队退伍,法圆师妹都是他心里最沉重的背负,尤其是在他要退伍的时候,寺庙左边的荔枝园结出了红艳艳的果实,尼姑们有时挑着荔枝在路边叫卖,他偶尔也去买了荔枝,却怎么也吃不下口,想到法圆师妹第一次和他相见时说的话:“你知不知道荔枝的花没有花瓣?看起来一丛一丛的,仔细看却没有花瓣。荔枝开花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那香气很素很素,有一点像檀香的味道,可是比檀香的味道好闻多了,檀香有时还会冲人的鼻子……”常常令他在暗夜中哭了起来,每一个人的命运其实和荔枝花一样,有些人天生就没有花瓣的,只是默默地开花,默默地结果,在季节的推移中,一株荔枝没有选择地结出它的果实,而一个人也没有能力选择他自己的道路吧!
许多年以后,他差不多已经完全忘记了法圆师妹。
有一次,他出差的时候住在北部都市的一家旅店,他请旅社的服务生给他送来一杯咖啡,放下电话,就在旅店的灯下整理未完成的文稿。
送咖啡来的服务生是个清丽的妇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但还有着少女一样冰雪的肌肤,她放下咖啡转身要走,他从她的背景里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影子,不禁冲口而出:
“法圆师妹!”
妇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疑惑的微笑,那熟悉的影子从他的眼前流过,他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笑得更美了,说:“班长,你没有看错,我是法圆。”
他惊讶地端详着她,然后全身发抖起来:“法圆,真的是你!”接着,尽力地抑制自己说:“你变了一个样子。”
她还是微笑着:“我留了头发,当然不同了。班长,你才是变了呢!”
法圆的平静感染了他,他平静地说:“你在这里工作吗?”
法圆点点头,在饭店房间的沙发坐了下来,他们开始谈起了别后。
原来法圆真的是因为怀孕而离开了寺庙。
那一年,她要求他带走她的时候,由于他的迟疑,使她完全失去了理性,她的怀孕是她自愿的向一个不相识的男子献身。当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不想再当尼姑了,至于以什么方法离开寺庙,已经不重要了。
“很奇怪的,我的身体里大概流着我母亲的牺牲的血,遇到你以后,我开始想要过一个自我的生活,我不知道爱是什么,那个时候我很单纯,只是想要跟着你,只要好好地爱一次,其他的我都不计较,当时的压力愈大,我的决心更坚强,我不只下决心要离开那里,如果那个时候你带我走,我会一辈子侍候着你。”
“你的孩子的父亲呢?”
“我和他只见过几次面,后来我离开寺庙,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他不重要,他只是离开以后的你罢了。”
“你的孩子呢?”
“我生下孩子以后,把她放在我母亲把我丢下的那个寺庙的庭前。”
“啊……”
“这大概就是命吧!你离开以后,一切对我都不重要了。”
“你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那里?难道有你还不够吗?”他忍不住生气地说。
她的嘴角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神秘的嘲讽:“希望她长大以后能遇到一个愿意带她离开的班长。”
他沉默了一下:“你为什么不等我回去接你,却要把包袱留给我呢?”
“有的心情你不会明白的,有时候过了五分钟,心情就完全不同了。生命的很多事,你错过一小时,很可能就错过一生了。那时候我只是做了,并不确知这些道理,经过这些年,我才明白了,就像今天一样,你住在这个旅馆,正好是我服务的地方,如果你不叫咖啡,或者领班不是叫我送,或者我转身时你没有叫我,我们都不能重逢,人生就是这样。”
“你就是这样子过活吗?”
“生活也就是这样,做尼姑有尼姑的痛苦,不做尼姑有不做尼姑的艰难,我只能选择其中的一种。”
然后他们陷进了一种艰难的对视,互相都不知道要谈些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在荔枝权上窥视她洗澡的那一幕,仿佛看见了一条他们都还年轻的河流,当时候一寸寸的从指间流去,他想告诉她那一件往事,终于说不出口。
“你还愿意带我走吗?”她又恢复了一种平静的微笑。
他迟疑地看着她。
“经过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更不可能了,是吧?”她站起来,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的丝袋,说:“这个还给你吧,是你当年掉在荔枝园里的一粒袖扣。”
他颤抖地打开丝袋,看到一粒绿色的袖扣,还像新的一样,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要走了,下面还有事情要做哩!有件事要让你知道,你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我会想念你的,知道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好好地活着。”
说完,她绝然地关门离去。
留下他,紧紧地握着那一粒年轻时代不小心掉落的,一个没有勇气的士官衣袖上的扣子。
第二天,他结账离去的时候,在柜台头问起:“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位法圆?”
“法圆?我们没有这个人。”
“呀!我是说昨天送咖啡给我的那位服务生。”
“喔!你是说常满吗?她今天请假呢!”
“她住在哪里呢?”
“不知道,我们的服务生常常换的。”
他走出旅馆,屋外的阳光十分炽烈,却还是感到冷,仿佛知道这一生再也不会再见到法圆师妹。
他握紧口袋里装着扣子的丝袋,想起法圆师妹对他说过的话。
“法圆就是万法常圆,师父说就是万法无滞的意思,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撼。”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悔恨,二十岁的时候,他为什么是那样懦弱的人。
有的心情你不会明白的,有时候过了五分钟,心情就完全不同了。生命的很多事,你错过一小时,很可能就错过一生了。
这句话
一直很喜欢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有天我也会问一个男人:“你到底带我,还是不带?”
可是,他会带我呢,还是不带?
但是,很多事情,如果单凭那一瞬间的激情去做,尤其是感情,日后很可能会遇到麻烦的。激情总不能长久,“三思而行”毕竟是恒古的道理。
并且,年纪越大,越容易失去那种勇气,年轻时则相反……于是遭遇挫折,于是在挫折中成长。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不知道我自己以及楼主会如何。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生命中的很多事,你错过了一小时,就很可能错过一生了
有个女孩儿
她叫做甜甜
从小就一人住在孤儿院
她从不知道自己兄弟父母是谁有多少兄弟姐妹
虽然孤儿院有很多小朋友却不想和她们打成一片
......
楼上继续
有时候错过也是一中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