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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烟总有花

从自贡恐龙博物馆逃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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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阳光铺满了床头。我坐在那片深深的温暖里,静静地剥一个橘子。一阵密密麻麻的脉络轻轻断裂的声音后,我看见一瓤瓤浅红色的橘子们紧抱在一起。于是我又哭了。泪珠在脸颊上很烫地滚下,摔到那片阳光里。小羽说了了,你又怎么了。我对小羽说:我没哭出声音来,我是在想妈妈。
我没考到北京来之前,妈妈是最爱我的人。那是种绝望的溺爱的感觉。某一天我说番茄薯条挺好的,第二天桌上就会出现成堆上好佳的番茄薯片吃到我发腻;某一天我说班上的柯柯穿了件江南布衣,那个星期天定会看见我和妈妈手里提着一大堆塑料袋幸福地站在马路沿上。了了,你爸爸不在了,你自己要懂事。这是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扛着这句话上完了初中和高中,每个字都是那么沉,让我低下头,只是循着妈妈拓出的路,循着她浅浅的脚印走,不曾自己抬头去看前面是不是有亮光。我坚强得近乎残酷。我好像以前没有哭过,即使每年清明给爸爸烧纸的时候。妈妈总是悲恸得不成人形,我则站在那一片夜里让脑袋模糊一片,不去扶她轻轻振颤的抽搐的身子。我仰望夜,它给我一注寒冷,直接打到骨髓里,没有痛,只有寒冷。然后我扶妈妈上楼,黑暗中楼梯被一阶阶踏过,发出细小琐碎的声响,冰冷的钥匙推开了房门,屋里是那么的空荡荡,不像别人家的门,推开有暖亮的灯,厚沉的男低音和宽宽的肩膀。我去打开灯,仍然赶不走窒息般寂静的藏匿。妈妈坐进墙角的椅子里,眼睛肿得像个血葡萄。我会去为她打一杯热水,之后悄无声息地抹进自己的房间转身锁紧门,只听见心脏里一股股血流在“哗,哗”地慢慢地流来流去。
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总能把家弄得一团温馨,温馨得让外人看不出异样。小时候我成绩不好妈妈会打我,我是不会哭的,她巴掌下来时,能分明看得见她眼里的煎熬。但她也不会表示出一丁点的爱怜。我们俩就这样子奇怪的对峙着相依为命。后来稍大些妈妈就不打我了,她会很低沉地说出“爸爸不在了”这样的话,只要听见当中的一个字,甚至瞥到她欲说的神情,我就会马上自责,自责得能要了自己的命。有一次我躲在房间里用针刺自己的手腕,看着血像珍珠般渗出来,心里不停地在拷问自己:了了,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谁……很少能看见妈妈笑,不是因为家里没有电视机的原因(我上高中后她就送人了),她的工作很苦,白天在单位当会计晚上还要做许多缝纫活。我觉得是生活是我剥夺了她的许多欢乐,她只是为她的女儿如春牛般耕作,在她那里的只是一个能挣扎的躯壳,而所有灵魂都敷在我身上了,我被她牵着手,尽管许多时候前方只是一片黑,黑,黑。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不得不好。但这种好不是他人所愿的那样给予了骄傲和快乐。我很卑鄙地想过它只是平衡妈妈期望的砝码而不是我所要的,它让我感觉苦沉。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去为它自责激动得战栗和狂喜,为了爸爸?妈妈?我?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我怕想多了想通了得到答案了反而会失去方向。在学校里我很少与人交往他人也鲜有从我脸上获得过笑容。同学们只知道了了是英语课代表天天早上7:15收作业每周五帮老师抄一黑板作业。不过现在他们许多人应该忘了我叫过了了的。班里坐在后面的一帮男女素以哥们相称平时吃喝在一起,高三模考后他们打算去苏州玩。那天傍晚,我坐在窗口望着外头,文杰摇晃着走了过来。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直到他脸上不自觉地挂满了尴尬的笑容,匆匆地问了一句“去苏州玩么?”我又认真地摇摇头。我猜想他是在哥们的怂恿下来的,他们还可能打赌赌文杰能跟我讲几句话。很遗憾他们中有人输了。不过心头掠了一些妒忌,他摇晃地走开,遮住了我想看的那几片云。
我深爱着橘子。那是一种感伤的果实。剥皮时脉络轻轻绷断的声音,褶皱时果皮中喷溅出的无数细小水分子,散发着静谧幽深的感觉。最爱的是那种与秋天夕阳同色的小橘子,剥开后里面一瓤瓤紧抱着,在我眼中彰显着无上的幸福。但我很少吃橘子,一是不忍心把它们撕开吃下去,二是不知什么原因我吃一个就会流鼻血。不过妈妈听说把橘子蒸熟就能去其火气,于是我吃到了橘子饭——白花花的大米饭上摆着一个如红色莲花般怒放的橘子。我看着,把玩着,笑着,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吃下去……
高考前一个月,妈妈都是拉着我的手睡着的。我们先谈许多,直到她掩饰不住疲惫,于是我总是要先假寐,她才会安稳的睡去。待到她呼吸匀称了,我便睁开眼,看着她轻翕的鼻翼和渐渐舒展的细纹。她的手汗津津地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整个夜。
后来我知道了所谓高考真的无所谓。不过两千年七月六日前我的脑子里只有那个没劲的词儿。其实我还喜欢看古龙的《七种武器》,喜欢一个人去太湖边看芦苇荡,喜欢那种遮得住眼睛的刘海儿,喜欢听许巍的《在别处》……但相比之下,我最喜欢的,还是橘子。
* * *
我理所当然地报了中国最好的大学然后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北信,我听老师在背后说过了了已经用竭了,他们是对的。高考时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虽然考了高分,但已感觉身体里的东西一下子被抽空了,然后又面对了四拨子的空旷,倏地没了方向。来北京的前夜妈妈哭得很厉害——这与每年清明时的恸哭不一样,我听得出她的自责和深深的眷恋。我没法安慰她,因为这么多年习惯了彼此的坚强,竟不知道远离家门对于她是种解脱还是痛苦的牵挂。来到北京的那个晚上宿舍里的女生们又抱作一团大哭一场——我只听到了幼稚的无助。果然第二天有人描眉有人已有了新的男友。新的化妆舞会迫不及待地展开,皇城根下的阳光气势迥异,许多东西都丢了,惟独磨砺多年的性格附在我身上倔强的成长。
北京的秋天是红色的糖葫芦,闻不见故乡的橘子香味。气温一阶阶跳下去。首先是空虚,然后慢慢感觉到了虚弱。没有妈妈我便没有了可以坚强的对象,甚至抵御不了一点冷气和恋家的情结。孤独一点点在逼近,教室里,走廊里,白杨树下,我无处躲藏,就像落叶会覆满土地一样。曾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在心里奔突,我残酷地把它的萌芽掩埋了。我承认过去的坚强可能是错误,但我拒绝背叛。之于我,独行索居是宿命,哪怕前世曾是一个柔软抱团的橘子。
后来有一天文杰打来电话了。我早有预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声音像高三那天他的身影一样从电话线里走了过来。我平静地抱着电话。我与所有的同学都失去了联系,不知他怎样弄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他兴致勃勃地抱怨起南方湿溽的天气,谈起了学校的种种轶事,说起了我痛恨的安妮宝贝。他说他们中文系开了解构学,他的第一篇论文就是揭批安妮。据他研究她百分之八十的文章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三角恋毒品自杀,断句多行,歧视工人农民更是莫名其妙地瞧不起白领~~~~我在他音调最激昂的时候笑了。他还是那样的粗糙和容易激动。
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第二次他打电话来问我另一个同学的号码,显然我不知道。他又趁机开始了演讲。他兴高采烈地说了了,我打架了。现在躺在床上养着。昨天他们和一帮花色头发的日本留学生打篮球,他投中了三个三分球并在最后关头盖了对方中锋一个大帽。临走时有两个小日本冲他伸了中指:他开始以为是大拇指因为日本人手指太短。后来他看清了,就很礼貌地掴了一个那孩子一耳光。据他说那厮小脸登时肿了。我紧张地听着却又笑了。我知道他是一顿饭一个馒头都塞不进的竹竿。多亏他不在北京,否则他将满嘴都是什么死磕丫挺板砖的。文杰继续豪迈地说混战中我们中国这边只有我和王某光荣负伤小鬼子们全挂了彩~~~~~
汇报打架事件成了他打电话的最佳借口。了了,我今天看了一天的博尔赫斯,看看他的《杜撰集》吧,你听听这一句:“我将为你祈祷至永远及其以后”;了了,今天校领导找我了,语气不大好,辩证唯物主义了半天,害得我药都没按时吃;了了,别老是我说啊,你也讲点什么~~~~~我思考了很多,我觉得我应该活得更有意义~~~~我总是静静地倾听,日子开始过的简单,有时甚至因能可以企盼一次铃声而感到小小的快乐。
最终他因动手殴打“国际友人”而受了处分。他醉酒的那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以前他从未醉过。今天眼睛的淤血快消了,班上的哥们出去搓了一顿。他说右手还打着绷带但能用左手干杯。然后他愤愤地说什么狗屁大学生,都是行尸走肉,一二九晚会上竟然还有人他妈的唱日语歌~~~~~他发泄着,操着不熟练的脏话。我对他说文杰,你睡吧。他说,就睡了就睡了,了了,我想去北京。
我想去北京。
我筑的堤在瞬间被砍开了一个口子,感觉到一种拒绝多年的力量奔涌而至而我因没有防备而颤栗。我咬紧了嘴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降临了。一直以为世界只是别人的,它很不情愿地给了我一些空间和空气让我像一株植物平凡地生长。我曾向自己保证除了妈妈这世上再没人会注意我了,从来没学过去接受什么感激什么,立即害怕自己的坚强会再次剑一样锋利起来,去伤害自己和他人。
于是想到了妈妈,想到了远在家乡孤独的妈妈。数年前那个被撕裂的男人的影像又慢慢成型:他的大手鼻梁和眉毛,他走路时携着的风声。想起那个下午立在家门口的小女孩阴郁的脸;想起那个男人扛着煤气罐喘着走上楼梯时,她指着他的鼻子用当时她所知的最恶毒的语言辱骂他的样子;想起邻里都出来围观,妈妈冲出来哭着拉着她的手哀求的声音:了了,进去吧,了了,我求你了~~~;想起她一把推开妈妈歇斯底里地喊:滚!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又扑上来跪在她面前,那个男人懵了一般在一边垂手立着~~~~~
我哭了。
积聚了多年的所有的泪水用最温暖的温度流下。剧痛,童年,家乡~~~~世界的色彩在模糊中慢慢绚丽起来。
* * *
圣诞节。
文杰的火车会在那个早晨来到这个积雪的城市。
我买了橘子。妈妈说,橘子止相思。
阳光铺满了床头。我坐在那片深深的温暖里,静静地剥一个橘子~~~~

。。。
没有在论坛上看到,至少原创里没有!

!!!

人家没打算放那里嘛

哭ing....

我要多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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