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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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收获一个故事

周六:天安门、故宫、人民大会堂、王府井
周日:清华、北大、颐和园

这个周末像个北京导游带着亲戚逛了两天,腿都要断了。从来没有一天走这么多路,从早上6点到晚上9点。

其实这个亲戚关系说起来真的算蛮远的,以前都没有听爸妈说起过,在江西待了几年,去年才回到家乡,两个儿子在我妈妈的学校念书于是就和我们家熟络起来。据妈妈说这次来北京的这三个人是我的一个堂哥的女儿和他的两个儿子,追溯到爷爷辈,我的爷爷和这个堂哥的爷爷是亲兄弟。所以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辈分上算是我的侄女。我其实很不情愿接待这样的“后辈”,连称呼起来都是很尴尬的,甚至都有点抱怨妈妈这样的亲戚也塞给我,完全剥夺了我周末。所以在周五他们到的那一天,我居然忘了带手机,我很快联想到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导论》里说的潜意识的不情愿导致的“失误动作”。

不过接触了那个亲戚(为描述方便以TSY 代替吧,取名字首字母)以后,发现她其实是个蛮懂人情世故的人,不肯让我花一分钱,还一个劲认为辛苦了我。我这个人最好哄了,就算是装作体谅的心意也会觉得很受用。加上她的两个初中刚毕业的儿子挺乖的,长得也不错,大儿子一平脾气好长得也帅,长大以后个再高些绝对是祸水;小儿子还没长开,稍微娇纵一点点,却也还算体谅母亲,只会偶尔欺负一下哥哥。所以一路和他们聊些家乡的事情,虽走得辛苦感情上却并没有什么痛苦了。

真正让我起念头想要记录的是因为收获了一个故事。坐在未名湖边听 TSY 讲她的人生经历,颇有点传奇色彩,于是想记录下来。她和丈夫 XY 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结婚了,没有问具体年龄,估计是 20 岁左右吧。由于 XY 的父亲不怎么重视念书,所以早早就安排他们结婚了。婚后不到四年的时间生了三个孩子,小儿子中平出世的时候大女儿还没有满 4 岁。年轻的丈夫还没有意识到做父亲的责任,连抱抱孩子都会觉得麻烦,而且白天他都要去煤矿上班。养育孩子的事情都落在 TSY 一个人身上,三个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没法带得过来,所以两个大的小孩总有一个是放在外婆家的,出门通常都背一个抱一个。两个小孩尽管年幼但还是背着抱着一样沉,辛苦自不必说。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孩,上有年事已高的公公婆婆加上一个借住的侄女,一家八口的口粮都是件困难的事情。于是夫妻俩借钱买了货车,但是那几年没有货源,生活照样无法改善还背上了债。后来有一家煤矿主人在出售他的煤矿,一个朋友邀他们合伙,他们在另一个朋友的担保下在信用社贷了几万块钱把煤矿买下来,可惜那几年煤炭业不景气,他们的煤矿也一直没有产出高质量的煤,求爷爷告奶奶求人家要了煤还全是赊帐,好不容易煤出去了,钱却没有回来。他们的合伙人一见势头不对就撤了出来,由于当时买卖合同上签的是她丈夫 XY 的名字,所以他们只好苦撑着。眼看着煤矿年年亏本,借贷无门,TSY 劝丈夫放弃煤窑,把车卖了作本钱出去做生意。丈夫不肯,不甘心,认为也许再挖能挖到好煤,于是卖了车,钱又投进了煤矿。煤窑继续亏损,最后所有家当只剩下准备还给她弟弟的6000块钱和她手里的2000块了。那6000块 TSY 再也不愿意动用了,心想自己已经被债务套牢了无处借钱了,不想把自己的弟弟也套进来。她再一次劝丈夫将煤矿停产,拿剩下的那一点点钱出门做买卖,丈夫还是不甘心说用完那2000再说。就这样煤矿继续了没两天,灾祸降临了,她接到丈夫打回家的电话,说矿里出事了,她后来才知道是矿里出了安全事故,死了两个矿工。顿时一家人都愁死了,家徒四壁,举债无门,拿什么安抚死去的矿工的家属?两个矿工一个是外地人一个是本地人。几天内外地人的尸体停在医院,本地人的尸体停在村里的生产队的楼里(早已经没有生产队了,不过村里领导有时候还在那开会),没有钱安葬他们。把6000和2000拿出来,再借点,凑够一万总算好不容易将外地矿工的尸体运回去下了葬。本地矿工家属要求要 3 万,不然就拒不下葬。这个时候她在江西的姐姐寄了一万块钱接济他们,他们跟死者家属交涉先付 1 万,其余的分期补上,对方不肯。他们怕三个孩子会受到那些失去理智的家属的伤害,只好将孩子送到亲戚家里躲起来,两个儿子半个月没有上学,自己为了躲避死者家属催债也不敢回家。矛盾无法调和的时候,乡政府出面要求死者家里必须立刻下葬,不能再把尸体停放在生产队,否则强行拉去火葬场火葬而且不许死者家属再追究任何责任,迫于乡政府压力人终于葬下了。但是这个时候她们家已经一穷二白了,煤矿再也无法启动了,夫妻俩只好撇下年幼的儿女去了江西姐姐那,心急如焚的夫妻俩到处找活干,她姐姐家所在的学校在建图书馆招小工,姐夫却不让他们去卖苦力,说他们一定会吃不消的。在江西待了一个月以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两人去了深圳。30 岁出头又没有文化的人去深圳找工作可能是个比较尴尬的年龄,她能找到地方去工厂里干活,可是丈夫却找不到工作。这时候的 XY 怎么也不肯把妻子一个人留在深圳,对于这个不仅一穷二白而且负债累累的男人来说,妻子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何可能失去妻子的风险都是断然不能尝试的。一个月后两个人再次回到了老家。接下来的一年间把煤运出去,天天跟人讨债,靠着偶尔讨回一点旧债过日子。接着又发生了让他们不得不远走他乡的事情,这个时候信用社倒闭了清算财产,政府为了追回贷款把没钱还债的人拘留然后让亲属来赎。于是丈夫先被关起来了,这个时候的他们彻底黔驴技穷了,关起来也没用。TSY 深知眼前无奈的现实,但是为了保存丈夫的颜面,就自己去拘留所把丈夫换了出来。她也知道丈夫也没有门路赎她出去。不过 XY 曾经在乡政府工作过,天天去拘留所吵闹,怎么放出来的我没有细问。逃出拘留所以后,两人再也没有办法在家乡混下去了,走头无路之下再次去了江西。她描述当时离开家乡的心情时说难以言喻,以为自己将再也回不了家乡了,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到那以后赶上学校的小商店招标,他们包下了小商店开始做买卖。后来的光景应该是越来越好了。于是这两年回来把欠亲戚朋友的钱还了,开始做煤炭生意,大家知道,现在正是电力紧缺煤炭走俏的时候。她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多念些书,不再有那样走头无路的尴尬。这次来北京也是因为两个儿子中考前曾承诺如果考试成绩好就会带他们来看清华北大,结果因为夫妻俩太忙于挣钱而一拖再拖,本来打算就让他们自己来了,丈夫不放心,所以还是她带着他们来了,为了实现对孩子的承诺。匆匆三天,今天他们就坐火车回家去了。

生活的历练真的能教会人很多东西,她没有多少文化却很明白事理,这么多年的磨炼已经让这个不到40岁的人深谙现实中的游戏规则。看着她两个长期没有父母在身边言传身教的儿子却很乖巧懂事,有点点感动。也明白了为什么妈妈对这个远方亲戚能这么愿意帮忙的原因,我觉得我和妈妈常常是心意想通的,我知道她是个成绩势利眼,其实是她更愿意帮助上进的孩子。

有时候觉得有一些不远不近的亲戚确实很让人尴尬!

听一个人的故事就是相当于想象中体验了一次人生!

你是江西人?我也是。^_^ 幸会幸会!


呵呵,我不是江西人呢,文中的家乡都是指的湖南

不过湖南人一直称江西人作“江西老表” ^_^

楼上的皆为邻居。^_^
总是很服gai的文笔,细腻,把故事缓缓道来,却又不失条理。虽是久久才得一篇,却可观摩几日。有道是余音绕梁乎?

小志~~~~~~~~~~~~~~~~~~~~~~~~~~~~~~

呵呵,要谢谢vicola的夸奖

piupiu好像刚认识我似的,好久没见piupiu 了呢,想念美女了~~~~

我是你哥哥呢,总想见你写点什么,今天才看到,有点头晕

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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