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R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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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丽娘
南京彭宇撞人案一审判决出来了，彭宇将要支付四万的赔偿给那位被他救助的老太太，东郭先生与狼的寓言，被真人现实版地演绎了出来。有人将此老太太誉为极品白眼狼，狐狸很是赞同。

当然，这匹极品白眼狼，尽管骇世惊俗，却不是横空出世，若没有南京鼓楼区法院的判决，这匹白眼狼也只能翻翻白眼而已。正是这一纸判决，使得这个翻白眼的老太太，一夜之间幻化为狼，狠狠咬了彭宇一口。无疑，鼓楼区法院的判决，催生了这匹极品白眼狼，这份脏脏的判决，仅仅从人之常情上，就可以看得出他有多么荒谬，他有多么恶劣。

狐狸在愤怒的同时，还有一丝儿不解，上个月还在板砖横飞浴唾沫奋战地支持不“感恩”的人，竟然马不停蹄地转而痛责那位被救助的老太太？常言道，物以类聚，同样违背人之常情的事儿，何以厚此薄彼呢？

湖北五名大学生不愿“感恩”而被取消助学资助，媒体用感恩这个词，狐狸对此只好加注引号——写封信打个电话，真是配不上感恩这个词儿，人之常情罢了。人家帮你了，你至少得说声谢谢；人家连续帮你，你好歹隔段日子告诉人家你的近况，也好叫人家放心宽心。

问题是，偏偏这个人之常情的事情，在猫眼甚至其他的论坛，遭致一片反对声，最为绝妙的论调是，学生的贫困不是他和他的父母造成的，是这个社会分配不公造成的，所以接受资助无需感恩，这不过是因为不公平而导致的贫困，得到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补偿而已。那么资助学生的富人们，都是借助分配的不公平而致富的？

人之常情竟然成了热烈讨论的话题，狐狸觉得这个世道真是滑稽；更为绝妙的是，人之常情的道谢却遭致一片反对抨击；人之常情的救人，竟然被判决赔偿，狐狸觉得这个世道真是滑稽的妙不可言，这片神奇土地上的人，到底是不通人性的兽，还是超然世俗的神？

狐狸一点儿也不奇怪南京鼓楼区法院的判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狐狸很诧异那些认为不“感恩”有理的人，干嘛要痛骂判决无耻，其实仔细想想，这无非是个负负得正的常理——以不符合人之常情的思维去思考不符合人之常情的问题，自然得出人之常情的结果。

不“感恩”不符合人之常情，判决救助老太太的彭宇赔偿四万也不符合人之常情，一个获得支持一个遭遇痛骂，这其中的天壤之别，无非是跨距大了些而已。不用“感恩”，潜台词是做好事是有目的的；救人反要赔偿，这是在挑明做好事是不“合法”的——合法咋还败诉呢。从潜台词到摆上桌面，这其中的跨度有些大，一时不适也在情理之中，慢慢就适应了。

对于做好事做善事，偶们始终强调的是助人为乐，只说助人是件快乐的事儿，至于乐在那里，没有明确的标的，心灵上的精神上的，在狐狸这样的俗人看来，是假大空的，可见助人为乐旨在培养圣人。

当然，这种培养圣人的目的，狐狸总是不怀好意地认为是在纵容小人，你想啊，助人的多了，受助的自然所得更丰了，如同一个乞丐，在高档豪宅区乞讨，自然不屑在工薪平民区的乞讨所得，一枚纲鏰犯不上说声谢谢。于是助人也就分了三六九等，助人助得级别不够，用不着“感恩”，所以偶们的受助者，会去感谢最高级别的党和政府，而不用直接对资助他的人说声谢谢。

同时，助人为乐这个貌似褒义的词里，压根就不怀好意，助人是为了得到快乐，原来做好事是有目的的，什么事儿一旦有了目的，难免动机不纯。今年抗日题材的电视剧很多，《亮剑》《狼毒花》《五十一号兵站》等等，狐狸却是从中国木马那本《驼峰航线》中，得知美国人对中国抗战的援助有多么大，美国人为此牺牲了多少性命。

抗战都胜利都半个多世纪了，中美建交也这么多年了，咋就不告诉国人这些陈年旧事呢？因为……美国人援助中国抗日是为了支持蒋介石嘛，蒋介石是被打倒的嘛——如果因为这个理由而无需感谢美国，那么三年人祸那阵子，蒋介石要反攻，美国百般阻扰，这总该说声谢谢吧？照样美国鬼子地称呼人家。

当别人的资助成为理所当然，当得到资助还要理直气壮地讨论人家的目的何在时——唐山大地震时，以色列最先发起援助，出手很是可观，可咱们就是不受，不仅不受，还要翻白眼儿。有这样的大手笔前车榜样，接受资助用不着说谢谢；不“感恩”成为理所当然，也就成了常情——只是狐狸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的常情，反正不是人的。

既然做好事是有目的的，而目的往往又是可以妄加猜测的，自然所有的目的都好不到哪里去。警惕糖衣炮弹的圣谕在前，更有鲁迅的名言，以最恶的恶意踹度国人为辅，做了好事你就只在心里快乐吧——这叫施恩不图报，给你一定高尚的帽子，树立一个雷锋的榜样，国人都做了圣人，就不用斤斤计较柴米油盐和天赋人权了。同时偶们还有个谦让的美德，指引偶们自觉将权力“谦让”给代表们。

这片神奇的土地，有诸多特别的常情，在刻意的灌输和培育之下，这种特殊的常情将正常的人之常情，模糊了，颠覆了，这也就无怪有人会对不“感恩”的学生大力支持，对要求“感恩”的企业家口诛笔伐了。富人的口碑本来就不好，地富反坏右，富人位列反动和坏人之前，那么富人做好事，还会有好心么？

这种特别的常情，发展到彭宇撞人案，可谓一个质的飞跃。彭宇做好事也就罢了，却偏要在老太太的儿子到达医院后还不肯离开，这不是等着人家去说谢谢么？可惜被救助的人，偏偏是个很懂得特别常情的人，将彭宇告上了法庭。而维护社会稳定的法院，本着做好事就是有目的的，其目的就是掩盖撞人事实的原则，判决彭宇赔偿四万。

这不过是小惩微戒而已，其最大的意义，是昭告世人，做好事不是件好事，既有目的，又动机不纯，更如电动自行车帮助抢劫犯逃跑一样会危害到社会治安，是应该被禁止的。

这个飞跃的跨度有些大，在一边要求做雷锋，一边又认定做好事动机不纯的常情之下，突然地宣布做好事是错误的，高尚得如雷锋一般彻底的人，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也是常理，只是这个常理，更是非人——转不过弯儿来的“圣人”们，其对他人的道德标高，在狐狸看来，早以是神化了。

但是狐狸相信，很快这个神化的常情一定会一步跨越到时尚的常情上，完全跳过人性的常情，一如偶们曾经地从封建社会跨越到社会主义社会。因为从做好事必须没有目的，到做好事因为有目的而被禁止，不过一念之间罢了。目的这个东西，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而在旁人看来，仅仅一个助人为乐，你助人就百分百有目的了。

从不“感恩”的大学生到极品白眼狼，狐狸看得到，在正常的人之常情被彻底颠覆之后，这种特殊的常情，将逐渐成为国人之常情——突然想起袁伟时先生那个关于狼奶的论述，狐狸决定对这匹极品白眼狼的诞生表示热烈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