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意识会让人走向孤独

中国用管理妓女的方式管理出租车

梁发芾

　　最近不少地方的出租车有罢工，停运等纠纷，人们发现是出租车经营管理体制存在问题，出租车公司抽取高昂的份子钱，而出租车司机被榨干了血汗。

　　实质上，我们管理出租车经营的办法，基本上就是历史上管理妓女的办法。

　　妓女是历史上最古老的职业，中国管理妓女，大概始于春秋时期的管仲，好像是把妓女集中在市场的什么地方，“征其夜合之资以富国”，所谓“夜合之资”就是卖淫税。切记，历史上一切政府乐于插手的事，基本上都是为了抽税盘剥之类。

　　后来的妓女管理，有些复杂，因为妓女的种类较多，情形不一。皇宫里为皇帝服务的叫宫妓，开设在军营附近或随军的妓女叫营妓，高官显贵自家家里养的叫家妓（如《三国演义》上的貂蝉）。这些妓女的管理不用说了。历史上还有一种妓女叫做官妓，现在要说的是这样的一些妓女的管理。

　　中国历史上，除了宫妓，营妓，家妓，最多的就是官妓。官妓是由官方经营，服务官员的妓女。从业者被专门列入乐籍，各个朝代的管理机构不大一样，但最为人知的，就是教坊司。列入乐籍的人属于社会的贱民，从事的就是所谓的贱业，她们的身份就是妓女。这些妓女，从现代的观点看，是文艺工作者，当然也是皮肉生意人。她们的主要工作是进行文艺尤其是歌舞方面的专业训练，娱乐客人，主要是官员，当然，色情服务的训练和本领也是少不了的。她们既要卖艺也要卖身。

　　政府出资，独家经营这样的妓院干什么呢？就是为了服务官员和公务活动。在唐朝，官员活动，少不了妓女。白居易之类大官从来都与妓女搞得火热。官员的迎来送往，都需要有妓女陪同。尤其官方的饮宴活动上，都有官方妓女出来陪侍服务。饮酒，作诗，弹琴，唱歌，跳舞，然后，当然也可能上床。国家专营妓院，服务官身，是很正常的事。到了宋朝，官员可以和妓女一起饮酒赋诗，但是不许睡觉。因此，当我们看到《金瓶梅》（这部小说把背景放在宋朝）西门庆当了官之后，有次嫖妓去，居然说现在有纪律不能上床时，不禁哑然失笑。大宋的徽宗皇帝自己就偷偷出去和东京的名妓李师师火热得了不得，怎能要求西门庆之流不越雷池一步？有一本西方人出版的书叫做《Encyclopedia of Prostitution and Sex Work》（《性工作者和妓女百科全书》），其中就有中国古代这种国家开设妓院，官员合法嫖妓的条目，其大事记就有“618–907 Tang Dynasty in China begins long association of courtesans with Chinese literati.，907–1279 Song Dynasty in China further cements association of courtesans and literati with cí poetry”，虽然说的是文人与高级妓女的关系，其实中国的官员多是高级文人，高级文人也基本上是官员，所以，妓院仍然是官员与妓女的风流薮泽。

　　到了后来，国家财政养不起妓院了，就实行市场化经营，官妓可以面向市场，服务市场，从市场中赚钱，不再把服务对象定格在官员身上。民间私人也被允许经营妓院,但是，这样的妓院必须从国家拿牌照，拿不到牌照是不能经营的。一些有意从事皮肉生涯的人，也不得不加入到妓院，挂靠在妓院，忍受有合法经营权的老鸨的盘剥。妓院的老鸨为什么如此凶恶，就因为她有从政府那里买来的合法牌照，依法纳税，勾搭官员，得到官府和官员的保护；那些色艺俱佳的名妓为什么不能自己独立经营，就因为独立经营不一定能拿不到牌照，除非她申请开设一家妓院。但开妓院需要有雇员，有固定营业场所，并且积极纳税，有黑红两道上的保护人。这些条件，对于生活无着想卖身的妇女来说，是难以具备的。

　　没有加入或挂靠合法妓院的妓女，被认为是野鸡，是私窠子。我们家乡有一句骂女人最刻毒的话，就是“私窠子”，我一直弄不清楚这话的意思，后来才从他人的研究中明白，“私窠子”就是暗娼，就是没有加入合法妓院的非法性从业者。这样的私窠子，是正规经营的妓院仇恨的对象，也是官方打击扫荡的对象。因为她们是“黑妓”，不给国家纳税，不让老鸨盘剥，成本低廉，也就可以降低要价，对合法妓院形成不正当竞争；而逃偷税款则更是官方严厉打击的最根本的动机。

　　说到这里，人们或许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说我们现在是以管理妓女的方式管理出租车行业的。我们的出租车行业实行公司制方式，只有出租公司可以拿到经营权，个人是不能从事出租车业务的，一个人如果自己有一辆车，想从事出租业务，他就只能像古代妓女自带工具加入妓院一样，也要带上自己的车加入或挂靠到出租车公司，并交纳高昂的份子钱，让公司坐收渔利，就是那万恶不赦的老鸨。他自己跑单帮就是黑车，如同私窠子。跑黑出租的人当然费用少，要价低，可以揽到生意，但因为不正当竞争成为出租车公司，出租车司机和政府执法部门仇恨和打击的对象。不过，因为有利可图，黑车是消灭不了的，因此，矛盾也是解决不了的。